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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人生被偷換28年”3位當事人:像夢一樣 想知道錯位人生誰負責

2020-04-29 08:37:11 來源:猛犸新聞 東方今報

連日都是晴天,推開窗就可以看到廬山。28歲的阿斌(化名)暫時出院回家的心情不錯。患癌、活了28年發(fā)現(xiàn)親生父母另有其人,像夢一樣不真實。

(3月26日,江西神州司法鑒定中心鑒定結果顯示,不支持蔣艷麗(化名)是阿斌(化名)的生物學母親。)

阿斌是江西人,今年2月查出患了肝癌,母親蔣艷麗(化名)準備“割肝救子”時發(fā)現(xiàn)阿斌居然不是她和丈夫親生的,實為同產(chǎn)房的另一名孕婦所生。在去自己當年生產(chǎn)的醫(yī)院調查后,蔣艷麗找到了親生兒子郭郭(化名)的信息。

蔣艷麗稱,她于1992年6月,在開封醫(yī)專第二附屬醫(yī)院(現(xiàn)河南大學淮河醫(yī)院)生下一個男孩。當時同產(chǎn)房的孕婦也幾乎同時產(chǎn)下男嬰。

28年后的今天,兩個男孩均有了各自的小家庭,也有了孩子。一個孩子郭郭現(xiàn)在公安系統(tǒng)工作,另一個孩子阿斌,卻受家族遺傳影響患有肝癌,躺在醫(yī)院病床上接受治療。

經(jīng)親子鑒定,兩個孩子分別確認了親生父母。目前,在警方的幫助下,蔣艷麗已經(jīng)和親生兒子郭郭認親,阿斌和親生父母則可能在這個“五一”謀面。而阿斌的生母也患有癌癥。

兩個孩子的人生被偷換28年,多個家庭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發(fā)生變化。怎么造成的?誰來彌補這錯位的28年?對此,蔣艷麗受訪時表示她認為責任在于醫(yī)院。

4月27日上午,猛犸新聞 東方今報記者致電河南大學淮河醫(yī)院醫(yī)患關系辦公室相關負責人,對方表示他們已得知此事,因時間久遠,事情正在調查中,具體結果會第一時間向記者通傳。目前,猛犸新聞·東方今報另一路記者已趕赴醫(yī)院進一步采訪。

那么,患癌的阿斌病情目前怎樣?這樣戲劇性的遭遇給當事人帶來怎樣的沖擊?記者對話了其中三名當事人。

○●阿斌:感覺多了一個兄弟,“五一”會和親生父母見面

猛犸新聞:你現(xiàn)在身體狀況怎么樣?

阿斌:身體狀況還可以。我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出院在家。最近都是晴天,景色不錯,我家推開窗子就可以看見廬山。

猛犸新聞:下一步是繼續(xù)尋找肝源、到國外進行移植手術么?

阿斌:下一步肯定是會進行肝移植,不一定會去國外,咱們這邊的醫(yī)生經(jīng)驗會比較豐富,肝源也會比較豐富。

因為我當時發(fā)現(xiàn)這個疾病就比較晚了,我現(xiàn)在的身體狀況是不能直接去做肝移植手術的,還沒有達到手術指征,必須要經(jīng)過大概四到五個周期的治療。我現(xiàn)在是剛剛結束第三個階段治療,要看后面的治療情況,可以做肝移植的時候再去做。

猛犸新聞:和親生父母有聯(lián)系嗎?

阿斌:有聯(lián)系,也就是我知道自己身世之后幾個小時,他們給我打過電話。

猛犸新聞:那是你第一次聽到親生父母的聲音對嗎?說了什么,心情如何?

阿斌:對,也沒有多講什么,就是跟我說希望能夠安心養(yǎng)病,不要太過于有壓力。

其實還是挺突然,怎么講,因為當時才知道這個事情僅僅幾個小時。那個時候內(nèi)心沒有太大的波動,可能就是覺得多了一些人在關心你。現(xiàn)在沉下來看待自己的事情,心里沒有很抵觸,但是讓我馬上去接受這個事情,肯定還是需要一個過程。我們還沒有見過面,到時候見面會怎么樣我也不清楚,就目前而言,我只知道他們是我的生父生母,我要承擔起照顧他們的責任,因為是他們把我?guī)业竭@個世界上來了,這點肯定是毋庸置疑的。

(阿斌患癌后花費不菲,摘自他的朋友圈)

猛犸新聞:生病以來至今心態(tài)怎么樣?

阿斌:其實一開始我對治療是比較抵觸的,因為我本身是學醫(yī)的,知道治療這個疾病要付出的代價以及家庭要承擔的風險,所以我一開始是比較抵觸的。

在我剛得知生病的時候,一開始是比較擔心費用問題,以及我的小家庭未來如何生活的問題,畢竟我的小孩現(xiàn)在才兩歲多。以前我屬于家里的頂梁柱,現(xiàn)在幾乎等于喪失勞動能力了,老婆因為要照顧小孩和我也沒有上班。

我老婆還有岳父岳母,以及我自己的父母,他們都很難過。后來發(fā)生這么多事,我慢慢也想通了,包括很多人說我心態(tài)好,其實我知道只有我自己堅強,配合治療盡快康復,才能夠談所謂的報答,家庭才有希望。

猛犸新聞:知道自己親生父母另有其人是何感受?

阿斌:知道這個事情以后,我感覺現(xiàn)在自身的責任也會更大。因為我自己的生母也是生病了,對吧?需要人照顧。那么作為我來講,她把我?guī)У竭@個世界上,包括還有一個姐姐,其實我應該要成為兩方家庭的頂梁柱,當然我現(xiàn)在又多個兄弟一起分擔了。

我比較自責的一點是,如果沒有這個疾病的話,其實大家還是可以變的更好,因為畢竟現(xiàn)在雙方的家庭條件也都差不多,他也有自己的一個小家庭,我也有自己的一個小家庭,大家都有一定經(jīng)濟來源,可以互相照應。

猛犸新聞:完全沒有想到這種戲劇性的事情發(fā)生在自己身上吧?

阿斌:完全沒有想到過,整個家里我是最后一個知道的,當時他們欲言又止,我心里就在想是什么事,猜想病情是不是惡化了。后來直到我自己看到新聞,追問我老婆才知道這么一個事情,當時聽了就完全人是處于一個很懵的狀態(tài),完全不知道應該怎么去面對這樣的事情。我老婆就跟我說,反正這個事情不是我們自己能夠去選擇的,很多的錯誤并不是我們自己造成的,慢慢接受。

猛犸新聞:那你暫時的打算呢?

阿斌:我現(xiàn)在也不去想其他的事情,包括跟院方溝通這些事情,都是家里人在處理。我現(xiàn)在就像很多人希望我去做的那樣,抓緊把自己的病治好。

○●蔣艷麗:兩個兒子一個也放不下,受打擊,總精神恍惚

猛犸新聞:阿斌知道身世后狀態(tài)如何?

蔣艷麗:他精神狀況還比較好,因為他比較樂觀,一開始都瞞著他,后來瞞不住了。他現(xiàn)在平時還是喊我們爸爸媽媽。我們基本上都接受了這個殘酷的現(xiàn)實,他也知道我們這么多年的愛都給了他,即使現(xiàn)在身世解開了,我跟他說“我依然是你的母親。”

猛犸新聞:你們的生活、工作是不是也受到很大的影響?

蔣艷麗:非常大的影響,我現(xiàn)在總是有點精神恍惚,本來我是工作熱情特別高的人,而且在單位擔任比較重要的職務。這個打擊對我太大了,表面上看還是蠻堅強的,其實我一回家就崩潰大哭。

猛犸新聞:你們和醫(yī)院最新協(xié)商到哪一步了?

蔣艷麗:到現(xiàn)在為止,醫(yī)院沒有主動和我們聯(lián)系過,哪怕打個電話問候一下,任何回應都沒有。

猛犸新聞:當年怎么在河南的醫(yī)院生下孩子?

蔣艷麗:我那時候比較年輕,是第一個孩子。因為我愛人當時在部隊還沒有轉業(yè),我爸媽就把我接到了他們工作的地方河南開封,方便照顧我。

猛犸新聞:那怎么知道阿斌不是親生孩子的呢?

蔣艷麗:今年,阿斌確診患癌,醫(yī)生說需要換肝。我說不用等肝源,我可以把我的肝給他。后來通過做各項檢測,發(fā)現(xiàn)阿斌是AB型血。我和丈夫是A型血,兩個A型血不可能生出AB型血的孩子。

我在開封醫(yī)專第二附屬醫(yī)院(現(xiàn)為河南大學淮河醫(yī)院)生的阿斌,就懷疑是不是抱錯了,后來去醫(yī)院查出來當年同一天出生的嬰兒,其中郭郭是我親生孩子的可能性最大。

后來得知郭郭一家早就從開封去了駐馬店。駐馬店警方特別給力,很熱心,幫我們找到了郭郭。

后來,經(jīng)過親子鑒定,確認郭郭是我們兩個的親生兒子,阿斌是老郭夫婦的親生孩子。

猛犸新聞:知道親子鑒定結果以后,你是什么感受?

蔣艷麗:在結果還沒有出來之前,有關郭郭的視頻就發(fā)給我了,那幾天里,我等于是每天24小時有23個小時在看視頻,他的眉毛、鼻子、下巴、眼睛,幾乎跟我愛人是一模一樣。等拿結果那天,我愛人整整一天就跟傻子一樣不吃不喝,心情很忐忑。后來得知結果后,我就整個人止不住流淚。我當時就只想抱抱28年未見的親生兒子。因為這28年,他的點點滴滴我都沒有參與。

假如不是孩子(阿斌)生病,也許這件事一輩子就這樣石沉大海了,我永遠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親生兒子。多殘酷?

猛犸新聞:阿斌的親生父母知道結果后什么看法?

蔣艷麗:一開始他們有些抵觸,后來鑒定結果出來后,他們態(tài)度也有了很大轉變,就是也要認親兒子?,F(xiàn)在經(jīng)常打電話問阿斌的生活點滴,準備“五一”來江西探望阿斌。

猛犸新聞:親生兒子那邊是何情況?

蔣艷麗:郭郭那邊也有了小家庭,也有了孩子,我非常欣慰他很懂事。他說媽媽來日方長,我們有的是時間,只要把身體養(yǎng)好,以后你想孩子們了,我們就帶他們?nèi)タ茨?。但是其實我心里也挺難過,覺得愧對親生兒子,命運真殘酷,人生不該是這樣。

猛犸新聞:下一步有什么打算?

蔣艷麗:我們現(xiàn)在覺得目前當務之急就是給阿斌看病,他這個病不能耽擱。他畢竟跟我生活了28年,我們家所有的愛都給了他。我很心疼他,尤其是看到他原生家庭的條件,我覺得我拼了命也要去救他。再苦、再累、再窮,再怎么樣我都是愿意的,因為我覺得這孩子真的太可憐了。

接受命運的安排,面對現(xiàn)實。我對這兩個孩子都視為己出,目前就想給生病的孩子趕緊治好,恢復原來陽光健康的模樣。

○●阿斌生母:兩個都是兒子,就像兩只手,咬哪個都疼

猛犸新聞:你身體怎么樣?準備五一去看阿斌是吧?

阿斌生母:準備五一過去看看孩子。我身體不太好。我們已經(jīng)通過話了,我不想過分的去宣泄一些悲傷的情緒,因為我這病也不能太悲傷,我要堅持,給我身體養(yǎng)好。

猛犸新聞:聽說你打算借錢給阿斌帶去。

阿斌生母:我有這個打算。

猛犸新聞:郭郭這孩子怎么樣?

阿斌生母:孩子很好,很善良、聽話。

猛犸新聞:你現(xiàn)在是不是覺得倆孩子都放不下?

阿斌生母:肯定。兩個孩子都很好,都是好孩子。一個是親生的,一個養(yǎng)了28年了,哪一個都放不下。就像兩只手咬哪個手都疼,都是一樣的。

現(xiàn)在這種情況就是趕快給孩子(阿斌)治好,那就皆大歡喜。

猛犸新聞:可以說說從知道這件事到現(xiàn)在的整體感受么?

阿斌生母:像是老天爺給我開個玩笑一樣,我感覺懵懵的不相信??墒悄悴幌嘈?,親子鑒定在那擺著。多了個兒子,多了份很牽掛。

不管我條件怎么樣,我身體怎么樣,我還要為這個孩子去努力的爭取一些東西。

有些話我不想說,因為每一次重復都是一種傷害,每一次回憶都非常痛苦。你知道么?不是我不配合,而是我身體受不了。我不想再提。這兩天腦子里想了很多事情,天天晚上都得靠吃藥入睡,我就想讓我安安靜靜的,保持一個良好的心態(tài)。